既已成为农民 何苦成为股民(2)

www.yingfu001.com 2015-09-25 05:06 赢富财经网我要评论

  当我在学校论坛里刷着二手自行车信息,为了二十块反复讲价钱的时候,我在内心里祈祷着期望着父亲能卖个一两万,哪怕几千也好。但是,父亲这次炒股的钱是融资来的,一卖就把钱收回去了。我的心里纵是摇着骰子似的不安,也只得按着性子。

  6月14日之后,我再没有收到父亲关于股票的消息,是没了,又没了!

  到了七月,生活又要变动。母亲已经收拾了一个床铺,只剩下半边的木板架子盖了张棉被。父亲在另一张上休息。浮肿的面庞泛着些青紫,枕着一只尚能活动的手臂,侧着身。我透过门缝看了一眼,匆忙就调转脚步。

  弟弟在朋友家睡,给我腾出了那半边木板床。晚上整理的时候,床铺下压着弟弟奇奇怪怪划着的几张图纸和堆满了半页的随机数字。我惊傻了。

  有一段的股票间歇期里,父亲沉迷买彩票,成日不做事,就把每一期的中奖数字抄列下来,这么一个月一个月地划下去期望找出一些排列组合的规律。现在弟弟又……

  弟弟读完村办子弟中学,15岁就被父亲送进市里的技校,三年后就签了广东的工厂车间,混了一年终于辞职。我带着他在上海、苏州转转,期望帮他拓开见识顺便找点能应的活干,他后来还是随母亲在亲戚店里打了工。现在店铺打掉了,又想下广东,赚点生活费。母亲不答应。

  “硬要现在出去做什么?”

  “在家能做什么!你们总要让人看到一点希望才行!这个家是不是都要把人逼疯!”我知道,我是在发泄许多年咽声吞泪发不出火,怨言一出,瘫坐在床上,一言不发。

  父亲空荡荡走过来:这是股灾,股灾啊!我也没办法,没办法。你不要着急,不要着急……

  第二天要连床一并拆了搬回老房子。两个木床架子,母亲拿锤子起子都拆了,木板一块块掀了,锅碗瓢盆已经腾进麻绳袋,几床盖了多年的棉被絮被也被她厚厚实实地卷了塞进尼龙塑料袋。大大小小十几个袋子,都开着口,只得用手拧起来,摊在货车内泥迹斑斑的地板上,要叫了亲戚的送货卡车一并拖回去。一家人的衣食住行,就在这个小城里拖拖拽拽好几年,踢里哐啷,七零八落,又顽强地拼凑下去。

  在股市不景气的几年,父亲断断续续给亲戚的公司送货跑业务。股海里沉沉浮浮,翻船触礁,算下来就跟这没有目标的生活一样,拆了又重组,颠来倒去。

  但我不愿意随货车也被生活肢解了去,沿着坐了十年的公共汽车路线,赶前一站在菜市场下了车。我小学有一两年常往这里跑,在父母开的一间卖小菜的门面里转转兜兜。1997年父亲刚进股市的时候赶上了中国的第一轮牛市,一点点小股本累累积积赚了钱,就开了那家门面。现年头这里整个已经拆了,恢复最初露天的街沟模样。但没有完全荒废,一家卖鱼的池子还在腥腥地吐着气。菜场旁边的农药厂虽然是停了,一路上依然能闻到和矿灯厂、纸板厂、皮革厂搅在一起的陈年旧味,太阳一蒸,有些发昏。

  我们村就在这搭了城边儿的郊区落着。

  老房子在的地段处于全村东半边儿的最低处,村里修路的时候都没规划到,也没有路灯。再往下就是农田,阴气湿气都往这里积沉。待我考上大学离开家的时候,老房子已经是暮气喘喘了。手抹一溜,就要簌簌落下结实的土灰来。门前四根作为支撑的竖梁也裂开了手指粗深的道道长口子,像割在心上。

  赶到家的时候,两个大木床架子已经搭好,垫了絮底装了被子。我蹲在堂屋高高的木头门下,把毕业时寄到家里的布箱打开清理。起了霉发酸的总是有,扔了些还不够。捣出一罐装硬币的塑料盒,藏了三十余个一元币和二十几个五角币。我兜在装耳机的塑胶袋里,拿给弟弟一甩,“看!我们一炒炒到解放前了”。弟弟笑了,“你比父亲还有钱。”顿了会儿,说,“回来的车费是母亲出的”。

  扎根在这里的年轻人学技术或者开商店和小铺子,折腾几年,有了钱都会投一点买股,算是新的生计。不过只是小波小浪的经一经罢了,靠它发财的很少。当然,村里都知道炒股为生的父亲和一个还在读书的我。

  倒是伯伯家没有出去工作的四姐这次避开了风头,一问,却也是心惊胆颤。“5月8号停的牌,6月8号重新开盘,第一天涨停,第二天从涨停到跌停,自杀一样,吓死人。我就是那天‘跳楼’卖的,还赚了两万。后面一路跌停,跌到底的时候蒸发了2000多亿。大家都说中国中车变成了中国灵车,要跌到地下八层去。”

既已成为农民 何苦成为股民

  爷爷奶奶去世后在老房子住下的姑姑听到了,她满脸劳作的皱纹,摇步过来:“人要心态好,莫去贪,过什么生活都好。炒股哪里靠得住?先前五千块钱涨到五万了,他爸不肯卖,倒跌得干干净净。”缓缓说着又下地去了。

  村里倒是习惯得快,股市全盘跳水,钱财打了水漂,恐慌一阵,还是吃完饭打麻将输赢几个钱来得实在。麻将桌上,父亲的股本如何在这些年岁蒸蒸煮煮,早成了烂而无味的话题,只有扯到八年前,还是会和着叫天喊命一把。

  八年前,正是高考临考前两个月的一个周末,我回去休息,家里的几平空地到堂屋忽然站满了亲戚。雇了母亲在厂里做事的有钱亲戚不客气地说道,“赶紧清仓出来好做生意。二十万也够了!再炒连屁股都保不住哩!你家读书这样辛苦,做爹的也要为子女考虑下噻!”“母亲那边的亲戚比父亲这边的富得多,数落也总是免不了。父亲靠着糊了水泥的土砖墙,朝有钱的亲戚愤愤咽了一口气,”我心里有数,晓得了。

  二十万!我们家怎么会有那么多钱?印象中连元旦有时都是父亲在家煮冬白菜汤的日子,高中的学费向姑伯红着脸凑不齐整。只是前一年,我们家竟是村里率先买了电脑的,还有一次,父亲突然给我和弟弟带回了一个肯德基全家桶。

  住在附近的姑姑们过来看爷爷奶奶的时候也都要说上几句。

  “涨到天上都不晓得卖出来!这么多年熬啊……”

  “一世都赚不到这么多钱呐!”

  “贪!就是贪!有个头吗?”

  “一分钱卖出来都是钱,吃没吃上好的,穿没穿上好的,光炒!……”

  父亲那时才上四十,气盛火旺,哪里听得各种劝诫,一股子硬脾气,“就是命!别说了!”竟然把人都打发掉了。原来那二十万一大半是从各处亲戚借来的本钱,做小本生意的二姑和小姑也三来二去一两万的投了几笔。爷爷奶奶种种卖卖几十年的积蓄也给父亲要去了一万。一还就无本再进,身家从头到尾被吸干抽空,那是用多少年的劳力都累积不来的。

  村里人说,父亲差点就发了。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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